一夜再无别事。
翌日,晴空一鹤排云上。西城,大槐树巷子,一眼望去都是黄泥石墙,蓬门荜户,只其中第三家是青砖大瓦房,黑油大门配锡环,门前还有如意纹抱鼓石。
彼时,邻居门口站着两个抱孩子的大娘,一个梳着包髻,包了一块酱红色布帛,一个戴着银球簪,正交头接耳说范家的事儿,忽的那戴银簪的往巷头一瞥,就见一辆贵气的璎珞车驶了进来,后面还跟着一辆装满东西的骡子拉的大板车,直接越过她们,在范宅门前停了下来。
梳包髻的大娘眼睛就盯着那个从马车上跳下来的车夫了,穿一身青灰色短褐,虽是戴着斗笠看不清脸,但身高腿长,弯身放下车凳时,那腰看起来劲瘦有力,勾引的人转不开眼去。
又一时,从车上下来两个穿绸着缎,模样俊秀的姑娘,就在戴银球簪的大娘以为是两位小姐时,紧接着又下来一个,这一个甫一露面,大娘就知自己猜错了,原来那两个是婢女,这一位艳光四射的年轻美少/妇方是女主子,大娘立时就被女主子那满头的金嵌宝首饰晃花了眼。
慕容鸾音扶着萧远峥的手臂才落地,就轻拍他竹篾斗笠一下子,颐指气使道:“还不快去叫门,等我亲自去嘛。”
萧远峥微抬斗笠,睨她一眼,转身去了,敲了几下里头无人应答。
梳包髻的大娘连忙抱着孩子上前,极为热情的道:“这位车夫小哥儿,你别敲了,这家里只剩一个瞎眼弃妇了,原先服侍她的那个婢女,前两日卷了财物跑了。里头那个瞎眼的,还不知是死是活呢。”
慕容鸾音走到萧远峥身畔就望着大娘道:“你们既知道她如今只一个在里头,就没想着进去瞧瞧吗?”
这时戴银球簪的大娘就插话道:“自从她家重盖了老宅,换了门楣,就不与我们这些穷邻居来往了,她家富贵时不搭理我们,一朝跌下来,我们又凭什么上赶着问候她。我瞧贵人拉了一车的米面粮油,可是要给她的?”
“是。”慕容鸾音道:“听说了她的平生遭遇,心生怜悯,又知道范家被灭了满门,她无人供养了,就想着给她送些实用东西,再给些银子。”
银球簪大娘就道:“贵人既是好心,不如让你的下人翻墙进去,从里面把门打开,我们也跟着进去瞧瞧,好知道她是死是活,活着就罢了,若是不幸死了,我们可得告诉里甲去。”
萧远峥一听就向站在骡车旁的赵荆阎大忠使眼色。
二人早就经验丰富,走向墙根,一个踩着一个的手掌跃上了墙头。
不一时,门从里面打开了。
慈悲观音范……
范成德这老宅是两进院子,进去后迎面就是一座影壁,上面浮雕着一幅图,图上有一尊坐在莲花宝座上的观音,观音左手托着玉净瓶,右手捏着杨柳枝,正将甘露水撒向一个男子头顶,那男子头戴儒巾,穿着襕衫,两手合十跪在观音脚下,神情十分虔诚。
慕容鸾音见萧远峥驻足观图,她也跟着看了两眼,立时就纳闷起来,“这个范成德越来越有意思了,在自己富贵大宅子里挂邪性的《伏羲娲皇图》,在这二进小宅里又立下一座正经的慈悲观音影壁,你说他究竟是信了邪教还是佛教?”
“暂不能下定论。”萧远峥说完这句就转头看向跟在后面的两个抱孩子的大娘,“敢问二位贵姓?”
梳包髻的大娘立马抢答,赔笑道:“我娘家姓包。”
戴银球簪的大娘见眼前做车夫打扮的青年竟敢和女主子站的那般近,站在一块时,两人的相貌又那般匹配,心里就有些犯嘀咕,闻言也赶忙道:“我娘家姓于。”
萧远峥就问道:“你们是怎么知道范绣娘的婢女卷了府内财物跑了的?”
于大娘就道:“两天前的早上,我抱孙子到门口玩,瞧见她家大门是敞开的,门槛上还掉了一件绿绸裙子,我心里奇怪就进去瞅了瞅,这一瞅不要紧就见她家的屋门都是开着的,屋里头被翻的乱七八糟,我就赶紧去告诉了里甲,里甲报了官,来了俩捕快,在大衣柜里找到了范绣娘,那范绣娘像是吓傻了,捕快问她什么她都不知道,只是哭,钱财和婢女都不见了,捕快就说定是婢女卷钱跑了,我们左邻右舍的凑在一块说闲话,寻思也是这么个情况。”
彼时,一行人已进了垂花门,到了正房门口,房门推不开,从里面拴上了。
萧远峥就示意赵荆踹门,自己则走到院子里查探,东西厢房的门都是敞开的,东厢房里堆着码放整齐的柴火,有灶台、茶炉子,瓜果蔬菜等做饭所需之物,显见是厨房,西厢房分作了两半,一半垂着不透光的纱幔,一半像是充作库房用,地上放着几个空的大板箱,地上丢着些不值钱的纱料,很像是小偷把值钱的东西一卷而空的现场。
萧远峥拨开纱幔往另一边瞧去,就见里头有一张架子床,床上枕头被褥俱全,有一套桌椅书架,上面整齐放着许多书籍,地上铺着一块湛蓝色厚毡毯。
忽的,正房中传来两个大娘的破口大骂声,萧远峥放下纱幔走出西厢房就见慕容鸾音抱着个孩子,